秦琼率先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
“老夫之前询问过,百骑一月的用度,抵得上左武卫半年军饷,这般吞金的架势,便是陛下也不敢轻易铺开。”
温禾闻言当即点头。
百骑的训练全部都是由他亲自制定的,每个士兵的配给,他是最清楚的。
百骑兵士顿顿有肉食补充体力。
单单这一项,就不是寻常府卫能够承担的起的。
而若是营养不达标,那是要练死人的。
百骑之所以能这么造,那也是因为肥皂和玻璃的分红,李世民一分钱没留,全给百骑了。
所以民部和兵部的人,才没有什么意见。
要知道,大唐府兵制其中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士兵的兵器军粮,甚至于帐篷都是要自己负责的。
说起来倒是和后世某个大国很像。
不过大唐初期也没有亏待这些府兵,至少在军饷和军功奖励上,李世民从不吝啬。
而且寻常训练,也是有补贴的。
“但老夫想仿效百骑的路数,在左武卫自建一支百人的精锐小队。”
秦琼话锋陡然一转,浑浊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锐光。
“额……”
温禾脚步一顿,心头泛起几分诧异。
特种部队?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压下去大半。
特种部队?
可在冷兵器时代,特种部队的用处并不大吧。
没有热武器的帮助,即便是潜入到敌后,也最多起到侦察的作用。
而这些百骑便能做到。
温禾有些犹豫,但心里还是佩服秦琼的眼界的。
单单从百骑的训练中,他便能看出不同来。
不愧是李二最器重的将领之一。
他斟酌着措辞,上前一步低声道。
“翼国公,恕下官直言,若为侦察敌情,斥候即可,若是说奇袭,到时候可用百骑。”
“依下官看来,左武卫身为大唐主力,终究要以正面战场交锋为主。”
站在秦琼身后的宋耀脸色骤然大暗。
这位校尉昨日还跟麾下弟兄拍着胸脯保证,定能请高阳县伯传下百骑的练兵法门。
此刻听温禾这番话,只当是彻底被拒绝了。
秦琼却毫不在意,反而朗声笑了起来。
他走上前拍了拍温禾的肩膀。
“阿耶有阿娘有,不如自己有!老夫早把这想法递了奏疏上去,陛下前日召我入宫,已然点了头。”
额,李二居然同意了?
不过想来也不奇怪。
秦琼会特意和自己说这件事情,肯定是先和李世民说过了。
否则以他谨慎的性格,绝对不会擅自做主。
要不然日后定然会有大麻烦。
“况且老夫要的,不全是百骑的炼体之法,训练亦可简化,比如你在百骑推行的‘百人如一人’的协同之术,那法子步兵能用,骑兵更能用!”
话音刚落,校场东侧突然传来一阵震天的马蹄声。
一队骑兵正奉命进行冲锋演练,黑色的甲胄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铁蹄踏过之处扬起漫天沙尘,虽是气势磅礴,却隐约能看出队列中有些许散乱。
前排几名骑手的马速稍快,险些撞在一起。
秦琼指着那队骑兵,语气陡然变得豪壮。
“老夫前日与代国公在兵部议事,聊起天下兵马形制,他曾说,若大唐所有兵马都能做到整齐划一、临危不乱。”
“再搭配你造的神臂弩、热气球,辅以手雷、投石车,以千钧之势压向敌阵,当可无敌于天下!”
无敌天下有些夸张了。
不过好像也差不多。
但让温禾更吃惊的是秦琼的想法。
这哪里是古人的战场构想,分明是简化版的步坦炮空联合作战啊!
热气球空中侦察加高空打击。
神臂弩与投石车构成远程火力覆盖。
后期加上火炮的话,大唐完全可以说是降维打击了。
最后骑兵发起冲锋,步兵随后。
巷战用手雷和神臂弩。
这不就是后世的合成旅吗?!
他看着秦琼,忽然生出一种荒谬的错觉。
到底谁才是从后世穿来的?
古人的战略眼光,竟能超前到如此地步?
反正温禾觉得,如果不是秦琼这么和他解释,他压根想不到这些。
“另外,陛下已决计改革骑兵操练之法,要融合北魏拓跋焘破柔然时的铁骑横冲之术。”
秦琼说着,忽然顿住脚步,转过身定定地看着温禾,笑道。
“你可知晓,当年武牢关之战,陛下是如何以少胜多,击溃窦建德十万大军的?”
温禾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他以前看的资料里面,就只有“武德四年,秦王世民于武牢关大破窦建德,擒之,继而迫降王世充,一战擒两王”的记载。
对于具体的战术部署,他没有仔细的研究。
李义府在一旁也竖起了耳朵,他虽饱读诗书,却对沙场战事知之甚少,蒋立更是屏住了呼吸。
这些开国旧事,也只有秦琼这般亲历者才说得清楚。
秦琼眼中泛起几分追忆的神色,仿佛又回到了当年。
他缓缓开口,说道。
“那年窦建德亲率十万大军驰援洛阳,营寨连亘数十里,旌旗遮天蔽日,陛下亲率玄甲军三千为先锋,屯于武牢关拒之。”
“决战那日,陛下令玄甲军重装骑兵为核心,列成横队如墙而进,又令程知节、尉迟敬德各率轻骑千余,护持两翼。”
“待窦建德大军列阵未成,陛下亲擂战鼓,玄甲军如惊雷般冲锋,直捣中军大营,轻骑两翼包抄,十万大军瞬间溃不成军,窦建德本人也被生擒于阵中。”
李义府和蒋立都听的入神
可温禾却觉得秦琼看似在说往事,实际上,却是在告诉他一些别的事情。
“战阵?!”温禾惊呼一声。
秦琼闻言,笑而不语的看向他。
这战术……
温禾忽然想到一种西方的战术。
墙式队形。
被西方吹的神乎其神的一种骑兵战术,让十八世纪的普鲁士几乎横扫整个欧罗巴。
然而一向傲慢无比的西方人,只怕怎么也没有想到,在东方六世纪到七世纪,早早就已经有这样的战术了。
甚至后来到了明朝时,这样的骑兵战术还配合火器在战场上使用。
只是可惜某个觉得自己骑射天下无敌的朝代,将这样的战术废除了。
而且大唐的骑兵横阵比起墙式队形,更加灵活。
不过二者有个异曲同工之处,那就是纪律性。
看着温禾在沉吟,秦琼没有打扰他。
“此法可行。”
温禾沉吟半晌,终于点头,随即又皱起眉头。
“只是距离秋收仅剩数月,重新操练新战术,时间怕是来不及啊。”
秦琼闻言朗声大笑,笑声在空旷的校场上回荡。
“你当陛下这些年是白养着骑兵的?”
“自武德九年开始,陛下便格外注重骑兵操练,会州之战大破颉利后,更是从各地选拔精壮充实骑兵队伍。”
“如今左武卫、右武卫的骑兵,早就是弓马娴熟的精兵,只不过缺的就是你那套‘令行禁止、百人如一’的协同之术!”
温禾这才彻底明白过来,有些哭笑不得。
难怪李靖特意让他来巡视左武卫和右武卫。
这两卫本就是大唐的王牌主力,每逢大战必为先锋,去年左武卫攻打伪梁,缴获了数千匹西域良马,骑兵实力更是远超其他诸卫。
李世民任命他为左武卫行军长史,哪里是什么闲职。
分明是早就算计好让他来操练骑兵!
让他来训练队列,是为了锦上添花,让大唐的骑兵战术能够再有突破。
不过这事也怪他
谁让他给李世民画了一个触不可及的大饼。
让李世民无时无刻都在觉得,大唐的兵马还不够强。
那张世界地图,如今还放在李世民的书房内。
可他却不敢拿出来看。
有时候目标太大了,反而会让人感觉到颓废。
秦琼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语气陡然变得郑重。
“明日老夫随你去右武卫见程知节,从今日起,直到秋收之前,左武卫、右武卫的所有骑兵,由你统一操练,老夫与程知节为你坐镇压阵。”
“所有?!”
温禾惊得提高了声音。
倒不是因为秦琼说全权给他,而是所有二字。
大唐推行府兵制,兵士平日耕种,农闲时才集中训练。
即便是骑兵,也只有核心骨干常驻军营,其余人都散在各地农庄。
只有战时才会全员集结。
要将两卫骑兵悉数召回操练,这动静可不是一般的大。
秦琼看出了他的疑惑,笑着解释。
“春耕已经结束,兵士们正好能安心操练。”
“陛下特意下了旨意,操练期间军饷按战时标准发放,还额外给每人每月两斗粟米。”
温禾不禁感慨。
李世民在治军上向来舍得投入,军饷从不克扣拖欠,逢年过节还有赏赐,这才是大唐军队战斗力强盛的根本。
一直到了李治时期,军饷便开始打折发放,到了武则天掌权时,更是变本加厉,操练时不仅没有军饷,连干粮都要兵士自备。
老子给你卖命,到头来却连饭都吃不饱,谁还肯用心?
军队自然战斗力一落千丈。
直到李隆基登基后整顿军务,才勉强恢复几分元气。
“怎么,你不愿意?”
秦琼见他迟迟不表态,不禁疑惑。
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美差,既能执掌两卫骑兵操练,又能竖立威望。
对日后仕途的助力不可估量,温禾为何反而犹豫不决?
“翼国公,非是我不愿意,实在是底气不足啊。”
温禾苦着脸拱手,语气里满是无奈。
“下官今年刚满十二,虽有会州之战的战功,但具体怎么回事您也知道。”
那一战,情商高的话来说,他领先李靖半个身位。
情商低的话就是,李靖带着他混战功去了。
温禾苦着脸,继续说道。
“我那算不得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功劳,之前在百骑的那些功绩,也都是查案缉凶的杂事,与沙场征战毫不相干。”
“军中人最是敬重战功,那些骑兵校尉、旅帅,个个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我一个毛头小子,怕是镇不住他们啊。”
他这话倒是实情。
百骑之所以服他,一来是他一手组建的,二来是百骑的福利都他争取来的。
温禾带着他们立了几次功劳。
可左武卫、右武卫的骑兵不同,这些人大多是开国老兵。
跟着秦琼、程知节打过天下,眼高于顶,哪里会轻易服一个年轻后辈。
秦琼闻言却朗声笑了起来,上前轻轻的拍了拍温禾的肩膀。
“放心!老夫与义贞给你压阵,谁敢不服?”
“再说了,你的本事老夫看在眼里,不说别的,单单武德九年那一会军饷贪墨案,便有不少人记得你的恩!”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温禾再无推脱的理由,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既然翼国公信任,下官便尽力一试,若有差池,还望国公多多指点。”
秦琼见他应允,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刚要再说些什么,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挑眉问道。
“对了,听说段志玄那小子送了你一柄马槊?”
“啊,确有此事。”
怎么段志玄送他马槊的事情,这么快就传开了嘛?
李世民知道也就罢了,连秦琼都知道了。
等等!
温禾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秦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说道。
“陛下前日召老夫入宫议事,特意提了一句,说你虽挂着行军长史的职衔,却连马槊都耍不熟练,传出去丢左武卫的脸面。”
“他近日事务繁忙,便委托老夫亲自教你,明日去右武卫,再让程知节给你当当陪练。”
温禾听得嘴角抽搐,心里把李世民腹诽了千百遍。
他就知道,这件事情,一定是李世民搞出来了。
之前李世民让他每日入宫,教授李承乾之余,和他操练马槊。
好在最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李世民没时间搭理他。
他还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李世民竟然还留了一手。
“怎么,不乐意?”
秦琼见他脸色古怪,故意逗他。
“老夫当年跟着陛下打天下,马槊术连尉迟敬德都要让某三分,多少人求着老夫教都没机会呢。”
“不敢不敢,能得国公指点,是下官的福气。”
温禾连忙拱手,心中不解。
秦琼最擅长的不是双锏吗?
这念头刚冒出来,温禾便忍不住问了出来。
“翼国公,传闻您当年马踏黄河两岸,锏打三州六府,连败十八路反王的大将,这话可是真的?”
秦琼闻言一愣,低头看着温禾满脸好奇的模样,先是愕然。
“这是何人给老夫编排的?老夫何时有过这般威名?”
他也是要脸了。
若是这番话被以前那些老家伙听了去。
还不笑话他吹嘘不要脸?!
“哦,是晚辈道听途说的。”
温禾连忙打圆场。
“听一个叫褚人获的书生说的,他写了本话本,里面把您写得神乎其神,不过晚辈觉得,他把您写弱了,您的本事可比书里厉害多了。”
他这话倒是真心,《隋唐演义》里把秦琼的武力值排得靠后。
却不知历史上的秦琼才是真正的猛将,连尉迟敬德都曾是他的手下败将。
“对了,当年您擒吴国公是真的吧?”温禾眨巴着眼睛。
秦琼捋着美髯,轻咳了两声,带着几分得意的说道。
“自然,敬德当年途经美良川,某与已故郧国公前后截击,敬德阵脚大乱想要冲阵,被某挑下了马。”
他说这段故事的时候,神采奕奕的。
其中是否有虚构的部分,温禾就不知道了。
但看尉迟恭对秦琼的态度,他被俘虏这件事情,八成是真的。
“对了,你刚才说的那个说话。”
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凑到温禾身边压低声音。
“是如何描述老夫的?正好今日得闲,一会到中军大帐,你给老夫好好说说。”
“啊,这……”
温禾顿时僵在原地,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
温禾不由得想拍一下自己的嘴。
明明这两年这嘴应该改了不少,怎么的又口滑了。
他本想拒绝的,可惜秦琼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正所谓:繁华消歇似轻云,不朽还须建大勋。
壮略欲扶天日坠,雄心岂入弩骀群……”
“隋末演义?”
翌日,长安立政殿内,李世民正翻看着传来的消息。
“朕让他去操练骑兵,他倒好,跑去给秦琼讲起说话来了!”
李世民冷哼一声。
李世民可记得,当初温禾还在他面前提过。
不过他问起如何描写玄武门之时,那竖子当即就改口了。
哦,不对,当时温禾说的是隋唐演义。
所以他这是直接干脆剔除掉大唐的内容了?
“陛下息怒。”
站在一旁的高月连忙躬身行礼,小心翼翼地劝道。
“高阳县伯初到左武卫,与翼国公拉近关系,也好方便后续操练骑兵,想来并非有意懈怠公务。”
李世民脸色稍缓,随即沉声道。
“传朕口谕,让温禾即刻停止讲说,此书多为虚构杜撰,恐误导将士,不得外传!若他再敢懈怠,朕定不轻饶!”
“喏。”
高月连忙应下,捧着圣旨快步出宫,直奔右武卫而去。
此时的右武卫校场旁,温禾正被程知节缠得没办法。
一脸无奈地站在那里,秦琼则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端着茶碗笑得看热闹。
“嘉颖啊,你就再给某讲一段呗,就讲那杨林摆一字长蛇阵的事,秦二兄说当年根本没这阵,某倒要听听那书生是怎么编的。”
程知节搓着手,满脸期待。
他昨日听温禾讲了一段秦琼“卖马当锏”的故事,笑得前仰后合。
今日一早便拉着温禾不肯放手。
“宿国公,真不能再讲了,要是被陛下知道了,我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温禾连连摆手,他昨日一时兴起讲了段故事,没想到程知节听上了瘾,今早特意在营门口堵他。
正拉扯间,高月的身影出现在营门口,高声道。
“陛下口谕,宣高阳县伯温禾接旨!”
温禾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连忙整理官袍上前接旨。
当听到高月传达李世民的口谕后,他偷偷瞥了一眼程知节,见这位国公爷瞪圆了眼睛,满脸的不乐意,不由得暗自苦笑。
“陛下不让说啊?”
程知节等高月宣完旨,当即嚷嚷起来。
“宿国公,陛下是说,不得传出。”高月干笑着解释道。
程知节这个混不吝,不会要犯浑吧。
不过程知节倒是没有纠缠,而是笑道。
“也对,那个书生写的乱七八糟的,就该禁止了才是,陛下圣明。”
这一位说是混不吝,可他绝对不是个愣头青。
未来的四朝老臣,真以为他是个憨子啊。
“此事是老夫一时兴起,与高阳县伯无关。”
秦琼见状连忙起身,对着高月躬身行礼。
“还劳烦高中官回禀陛下,就说老夫一时糊涂,扰了温都事公务,老夫甘愿领罚。”
高月吓得连忙侧身避让,哪里敢受秦琼的礼。
这位翼国公可是陛下的心腹重臣,虽只是左武卫大将军,却执掌着宫廷宿卫之权。
这份恩宠在整个大唐都是独一份的。
“翼国公言重了,陛下素来敬重国公,怎会降罪。”
高月连忙说道,又转向温禾,郑重嘱咐。
“高阳县伯,陛下的意思您可记牢了,切不可再外传此书内容。”
“高中官放心,此前说的故事,不会出这个营帐。”
温禾拱手应下,看着高月离去的背影,不由得松了口气。
这李二突然来提醒一遭。
肯定不是因为他说什么隋末演义的事情。
怕是特意让高月来看看自己有没有偷懒吧。
至于什么隋末演义,现在的李二根本不会在意这个。
等他老了,说不定还会在乎一些。
“嘿嘿,那个嘉颖啊,隋末不让说,你那个三国呢,你可是好久没出了。”
程知节撇了撇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上前一把拍在温禾的肩膀上,力道之大差点把温禾拍得趔趄。
“嘶!”
温禾倒吸一口凉气,揉着肩膀疼得直咧嘴,“宿国公,我和你有仇啊,你这是要把我打伤了是吧?”
温禾揉着肩膀,疼的厉害。
他感觉肯定是肿了。
这匹夫,力气大的差点没将他给拍散架了。
“义贞,不得鲁莽!”
秦琼皱眉呵斥,他一看温禾的脸色就知道,程知节这厮肯定没收力气。
“嘉颖身子骨单薄,哪禁得住你这般折腾。”
程知节讪讪地收回手,干咳一声道。
“某这不是一时忘形了嘛,嘉颖啊,你这身子骨确实得好好练练,不然日后跟着咱们北上征战,怕是连马背都坐不稳。”
“对了,段志玄不是送了你一柄马槊吗?某来教你耍槊如何?”
不如何!
温禾郁郁,之前他还蛮感激段志玄的。
那马槊可不便宜。
但是现在他突然有种将那杆马槊扔掉的冲动。
“好了,莫要再闹了,人差不多都到齐了。”
秦琼轻咳一声,目光投向校场入口,那里正有一群身着甲胄的汉子牵着马走来。
“该说做正事了。”
程知节见状,也收敛了玩笑的神色,顺着秦琼的目光看去。
而就在距离他们不远处,一群身穿着至少旅帅甲胄的汉子们,正牵着马匹朝着校场这边走来。
这是温禾的主意。
左武、右武,两卫骑兵加起来有上万人。
若是排开来训练,那这校场肯定是安排不下。
所以温禾决定,先训练旅帅以上的军官,等他们训练结束后,再由他们自己去练兵。
就如后世的黄埔一样。
要知道,来的这些人都已经算是精锐了。
温禾不用教他们如何骑马用刀,唯一要教他们的,便是令行禁止。
而且是真正的令行禁止。
所以嘛,温禾打算把后世那些招数都用上,站队列,整理内务,包括唱军歌之类的。
这样一来,几个月的时间便足够了。
为了确保训练效果,温禾特意去和苏定方商量,调了一队的百骑来,还把张文啸给借过来了。
“百骑的人来了,这下妥当了。”
温禾低声说道,心里踏实了不少。
“安心去,有某和秦二兄在这儿镇着,看谁敢给你脸色。”
程知节拍了拍温禾的后背,这次倒是收了力气。
“要是有人敢炸毛,某第一个收拾他!”
温禾感激地看了一眼两位国公,整理了一下官袍,对着二人躬身行了一礼,随即大步流星地朝着将台走去。
阳光洒在他的绿色官袍上,映出少年人的挺拔身影,虽有几分青涩,却也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校场上,来自两卫的军官们正三三两两地站着,低声议论着。
他们是昨夜临时收到的消息,着急忙慌的便来集合了。
除了着甲外,连把横刀都没带。
“这到底是要干啥啊?大早上的紧急集合,连兵器都不让带。”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校尉皱着眉头,他刚从城外的农庄赶回来,马蹄上还沾着泥土。
“谁知道呢,没看到翼国公和宿国公都在那边吗?肯定是有大事。”
旁边一个旅帅接口道,目光不自觉地瞟向秦琼和程知节,眼神里满是敬畏。
这两位可是开国元勋,能让他们亲自坐镇的,绝对不是小事。
“快看,那不是百骑的人吗?”
“百骑的人来这作甚?难不成你们谁又犯了事了?”
之前那场军饷贪墨案,可是牵连了不少人。
多少统军府的统军被百骑拿下,还牵连了不少别将和都尉。
后来统军府改制,如今叫做折冲府了,他们中不少人都是因此提拔上来的。
“诶,那个小娃娃是谁?”
有人注意到高台上温禾的身影,只是觉得眼熟,但不认得。
知道温禾身份的人,顿时脸色一变。
“百骑小煞星!”
“高阳县伯不是离开百骑了吗?某记得他如今是兵部尚书都事,兼任左武卫行军长史吧。”有人惊异道。
右武卫的将领纷纷转头看向左武卫的。
那些个左武卫的,也是一头雾水。
高台上,温禾冲着张文啸招了招手。
后者便拿着一个简易的木喇叭跑到他身后。
拿起喇叭后,温禾提高着嗓门,喊着。
“诸位将军,今日召集大家前来,是为了一件大事。”
“陛下有旨,秋收之前,左武卫、右武卫所有骑兵,由我统一操练。”
“我知道,在座的诸位都是军中精锐,跟着翼国公、宿国公南征北战,战功赫赫,或许有人会觉得,我一个年轻后辈,没资格站在这里指挥大家。”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下方,看到不少人脸上露出了认同的神色,继续说道。
“我不跟大家讲大道理,今日咱们就用实力说话,张文啸!”
“在!”张文啸上前一步,高声应道。
“带你的人,给诸位将军演示一遍百骑的队列操练!”
温禾下令道。
“喏!”
张文啸转身,对着身后一百名百骑兵士高声下令。
“全体都有,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齐步走!”
随着他的口令,一百名兵士动作整齐划一,步伐一致,连甲叶碰撞的声音都如同一人,仿佛是一个整体在移动。
他们时而转向,时而变换队形,无论是方阵还是圆阵,都切换得行云流水,没有一丝杂乱。
校场上顿时安静下来。
这些军官都是带兵多年的老手,自然知道要做到队列整齐有多难,更别说做到这般百人如一的境界了。
“这……这队列,太过整齐了吧!”
不少人此刻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他麾下的兵士操练了半年,队列还是歪歪扭扭,根本没法和百骑的人比。
“何止是整齐,你看他们的步伐,每一步的距离都分毫不差,这得练多久才能做到啊。”
旁边的旅帅喃喃道,眼神里多了几分敬佩。
“立正!”
随着温禾一声令下,百骑纷纷站立。
那些将领虽然吃惊,但心里还是不解。
让他们看过,不会就是为了让他们看百骑操练的吧。
“我知道你们现在都有疑惑,但是我并不打算回答你们,今天我只给你们两个选择。”
“一,就是站在这里,百骑的人站多久你们就站多久。”
“二,到我这里写请辞的劄子,我会亲自帮你送到陛下那里,然后你们就可以离开了。”
他声音落下。
在场的那些将领顿时一片哗然。
“这是要做什么?”
“和百骑比站着……等等,莫不是陛下要让高阳县伯来训练我等?”
“这未免太过荒谬了吧?”
“还站着,站着又能如何,这莫不是还要练我们的心性?”
那些将领顿时躁动了起来。
他们中不少人,确实对温禾心怀感激。
而且还有不少人对温禾有几分好感。
毕竟那神臂弩和手雷,实在是好用的很。
可若是让这小娃娃,来训练他们,未免有些滑天下之大稽了吧。
“都安静!”
一声怒吼,差点没把温禾的耳朵震聋了。
只见程知节走了出来,双眸瞪的滚圆,指着校场上的那些人。
“高阳县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要么就和百骑那样站着,要么就来写请辞的劄子,如果还有不服的,可以自己去找陛下。”
“就这三个选择!”
还得是程知节啊。
他这话音落下,校场上顿时安静的好像掉根针都能被听到。
果然还是要少看电视剧。
那电视剧里的程知节,和眼前这位,根本就是两个人。
如今的天气已经入夏了。
到了正午时分,这温度便热的让人难受。
特别是这些将领还穿着甲胄。
一个个就好似去蒸了桑拿似的。
可是,就在他们的面前,那一百名士兵穿着和他们一样的甲胄,一个个站着宛如松柏一般。
‘这些百骑不是人吧!’
不少人心中腹诽。
很多人想着放弃,可是看到那些百骑依旧站着,就像是木头桩子一样,还是忍了下来。
如果放弃,那实在是太丢人了。
“有没有人想放弃的,笔墨就在这里啊,想走的可以趁早走啊,以免接下来还要受罪啊。”
就在校场面前。
一个窝棚下面。
温禾、秦琼和程知节坐在那,一人手里端着一碗酸梅汤。
“啧啧,这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的练兵之法,有趣,实在有趣。”
程知节朗声大笑着。
在温禾话音落下后,对着那些将领喊道。
“受不了的就别硬撑,只要承认自己是个娘们儿,耶耶就送他一碗酸梅汤喝。”
“不过耶耶军中可不留娘们儿,喝了这碗酸梅汤,就给耶耶滚!”
那些将领,气的只要后槽牙。
你才是娘们儿!
不就是站着吗?
耶耶死也不喝!
“哈,舒服啊!”
一声畅快的声音赫然传来。
一时间校场上赫然响起了一阵咽口水的声音。
他们都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百骑煞星!
你还真是煞星啊!
……
“有趣,朕就知道,这竖子总是会有新花样。”
一个时辰后,李世民便收到了关于左武卫操练的消息。
他本就不担心会有什么意外。
若是温禾镇压不住场子,秦琼和程知节必定会出手的。
“是陛下慧眼识人,看的出高阳县伯的才能来。”高月在一旁适当的拍了一声马屁。
李世民倒是很受用的点了点头。
但随即他话锋一转。
“不过他若是想用训练百骑的法子,来操练左右武卫的将官,只怕还是不合适。”
“何况日后他们都是要骑马上阵的,在朕看来,还是要多操练军阵才是。”
高月听的糊涂,他也不知道李世民到底想什么。
但这不妨碍他吹捧。
“陛下圣明。”
李世民淡然一笑,随即拿起桌案上随着消息传来的一份劄子。
“这是……”
“启禀陛下,这是翼国公、宿国公以及高阳县伯,联袂上疏的。”高阳回道。
“哦?”
李世民闻言,不禁好奇。
这三人联袂上疏……
他翻开一页,额头顿时跳动了一下。
随着他看着劄子中的内容,他的脸色愈发的低沉。
一旁的高月看着他脸色越发的黑了下来,不禁一阵心惊肉跳。
“好,好,好个温嘉颖!”
李世民赫然将奏疏拍在了桌案上。
“一日训练竟然就要一万钱,还要朕拨款修建什么训练器械,朕没钱!”
他顺手就拿起桌案上的笔洗,正要砸,却发现面前没有人。
而高月正神色淡淡的看着他。
已经习惯了。
“你为何不拦着朕!”李世民赫然朝着他瞪了过去。
高月愕然。
回过神来的他,连忙躬身认罪
“奴婢有罪。”
“罢了,罢了。”
李世民无奈的叹了口气,将笔洗放下。
他不是舍不得,而是他真的穷。
今年为了讨伐突厥,他这大兴宫都没有修缮。
前几日万春殿还有人来报,说是皇后的寝宫偏殿漏水了。
堂堂一国皇后的寝宫,竟然败坏如此。
至于内帑中那几千斤白银,他此刻决不能动。
那是应急用的。
万一战事拖延,或者那个地方有了天灾,也好用这笔钱来缓一缓。
李世民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桌案上那份劄子。
沉默了许久,他还是在上面批了一个“允”字。
“拿给叔宝,让他自己去找窦静。”
“诺。”
高月小心翼翼的上前去接过。
练兵是个费钱的事。
单单吃,就是一个无底洞。
想要练出强兵来,那就得保证他们的吃食。
更别说还有其他的了。
不过嘛……效果还是不错的。
这笔钱出了,让李世民肉疼了许久。
终于在一个多月后,他实在耐不住了,没有告诉任何人的情况下,带着尉迟恭便来到了左武卫的校场上。
“前进!”
“虎!”
刚刚踏入校场,只听得前方一声宛如虎啸般的怒吼。
李世民赫然感觉耳中震动。
他还没反应过来,在他身旁的尉迟恭赫然拔出了横刀来,将他护在身后。
“止步!”
“啪!”
紧接着,一身清脆的踏步声传来。
明明就一个声音,却让人感觉脚下一震。
“上马!”
又是一声命令。
李世民心中的好奇顿时涌了出来,他一把推开了尉迟恭,快步的朝着校场内走去。
见状,尉迟恭连忙追了上前。
“陛下,当心啊。”
“当心什么,这是朕的部下。”
李世民没有片刻的犹豫,快步的来到校场附近。
当他看到校场上那一幕时,赫然感觉自己不远处好似耸立这一堵高墙。
“全军出击!”
“大风!”
“为了大唐!杀!” 《大唐:开局为李二献上避坑指南》-作者:沉默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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