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竹坐在长椅里,双腿并拢,屈身弯腰,手肘放在膝盖上,时不时地看向手术室的大门。
杨锦文到的时候,她微微抬起头,眼眸深邃,表情凝重。
“沈队,你没事吧?”
沈文竹摇头:“我很好。”
“伤者…”
“是我哥,表哥。”
“表哥?”杨锦文突然想起了温玲儿,她堂哥表哥也是一大堆。沈文竹机械式的报出信息来:“我哥叫陶军鹏,30岁,家住兴业区桃园路117
号、回丰小区、四栋一单元102号。
已婚,我表嫂叫吴秀,有一个两岁的女儿。
我哥昨天值夜班,案发时间应该是深夜,他搭乘客人去北郊的阳安镇,然后就出
事了。
在距离阳安镇派出所一公里的地方,他遭到抢劫,和歹徒搏斗,身中数刀,忍着剧痛,跑向阳安镇派出所。
值班的公安见状,马上将他送到了医院”
见吴大庆跑来,杨锦文抬了抬手,止住他问问题,并看向沈文竹。
“能不能确定和11月9号的抢劫杀人案,是一伙歹徒?”
沈文竹摇头、又点头:“听抢救的医生说,我哥脖子有勒痕,腹部中了两刀,胸口被捅了一刀,刀没拔出来。
左手大拇指有伤痕,右手手掌有三处防卫伤。”
杨锦文眯着眼:“左手大拇指是什么样的伤痕?”
“进手术室的时候,我注意到,应该是勒痕。”
“11月9号晚间,名叫曾德松的出租车司机遇害。
他脖子上的勒痕,是比小拇指还细的麻绳,如果同样是麻绳,并且伤口和曾德松
身上的捅刺伤一致,那么就是同一伙歹徒犯的案。”
沈文竹坐直身体,点头道:“当时应该最少有两个歹徒在车上,一个坐在副驾驶,一个坐在后座。
后座上的歹徒,用绳子套住我哥的脖子,紧紧地勒着,副驾驶的歹徒拿着匕首,捅刺我哥
杨锦文接过话头:“当时你哥应该是察觉到了有危险,当后座的歹徒勒住他脖子的时候,他用左手大拇指插进了绳子里面,给自己争取了逃生的机会
杨锦文伸出左手大拇指,在脖子前比划了一下。
如果不是这样,脖子一旦被绳子套住,只有四肢有反抗的能力,只需几秒,人就会缺氧窒息,渐渐失去意识。
除此之外,这两起案件,副驾驶上的歹徒,也非常狠毒,在被害人反抗时,这名歹徒开始捅刀,手法都一样,捅向被害人的腹部,只不过陶军鹏的心脏挨了一刀。曾德松在遇害当时,除了右手有防卫伤,没有其他挣扎的痕迹,死因也不是捅刺
而死,而是被活活勒死!
杨锦文沉吟了片刻,走到一边,给姚卫华打电话,让他和猫子、蔡婷等人,马上赶去北郊的阳安镇。
案发是在深夜,现在是上午十点。
凶手挑选夜班出租车司机,骗到郊区抢劫杀人。
曾德海是在西北城郊的水库遇害。
昨天深夜,陶军鹏是被骗至北郊的阳安镇,如果这伙歹徒没跑,人就还在阳安镇。
就算逃窜,深夜时分,也会留下蛛丝马迹,他们要买吃的,要住招待所,或者是搭乘其他交通工具回到城里。
就算是步行,应该也会碰上目击者。
吴大庆在旁边建议说:“杨队,人手不够的话,可以叫我们后勤部门,今天有几个人轮班,人是闲着的。”
“可以。”
“我没电话
杨锦文把自己的小灵通递给吴大庆。
沈文竹站起身,紧盯着杨锦文:“你能抓到凶手吗?杨队。”
“只要这伙歹徒还待在市区,他们是跑不掉的。”
“我哥跑去派出所,倒下的时候,他向派出所的公安报的是我的电话,他不想让我表嫂知道。所以,你不行的话,就交给我来办。”
杨锦文没有吱声,按照亲属避嫌,沈文竹也插手不了这个案子。
不过,他明白沈文竹说的是气话,谁遇到这种情况,情绪上也稳不住。在等候手术的时候,他突然问道:“沈队,咱们支队旁边有一家饭馆,开饭馆的
那个老板,是你堂哥?”
沈文竹抬起头来,用疑惑的眼神看向他:“我没有堂哥开餐馆。”
杨锦文挑了挑眉。
沈文竹意识到了问题:“那老板告诉你,我是他亲戚?”
“这倒没有。”
“我是经常去他那儿吃饭,我忙的时候,就打电话去他的餐馆,他给我送几次
饭”沈文竹眯了眯眼:“等忙完这段,我把餐馆给他封了!”杨锦文没吱声,他抱着手臂,后背靠在墙上。
他以为手术会很慢,可能要等到下午,但不到一个小时,两个医生从手术室里迈了出来。
沈文竹赶紧跑去问道:“医生,伤者现在什么情况?人还活着吗?”
“你是伤者的家属?”
“是!我是他妹妹。”
“失血过多,人已经…”
沈文竹站立不动,整个人都僵直了。
杨锦文微微叹了一口气:“我们能进去看看吗?”
医生取下口罩,摇头拒绝:“最好是先等公安过来
杨锦文掏出证件递给他看:“我们是市公安局的。”
说完后,他向旁边的吴大庆吩咐道:“打电话给支队的李法医,叫他来接收。”
“好。”吴大庆点了一下头。
杨锦文看向沈文竹:“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走吧,我们进去。”沈文竹吸了一口气,压住心中的悲痛。
手术室里站着三个女护士,正在收拾医疗器具。
对面墙上的石英钟,秒钟‘滴答滴答’的走动,时针和分钟指向的是上午十一
点。
倒推死亡时间,应该是在11月13日、十点到十一点之间,陶军鹏抢救无效,伤重而死!
输液架上吊着两包血袋,一袋是空的,另一袋用了一半。
手术床上,洁白的床单已经被鲜血染红。
陶军鹏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双眼微微睁开,但瞳孔已经变得黯淡。
其中一名护士正在取下他右手腕上的针管。
在床头的柜台上,心脏监护器‘滴滴’的响着,画面上的线条是一条绿色的直线。
另一个护士赶紧走过去,拔掉了电源,手术室立即安静下来。
沈文竹走到床边,微微抬了一下右手,想要摸摸陶军鹏的脸,但最终还是把手放下了。
她在努力地压制心中的情绪,不让眼泪流出来,所以此刻,她觉得双眼一阵刺
痛。
杨锦文从兜里掏出一次性手套戴上,再将盖在陶军鹏下身的床单掀开。
因为是手术抢救,所以陶军鹏上身的衣服全部被脱掉,露出触目惊心的捅刺伤。
他的下腹部,挨着右侧有两处伤口,伤口上粘着止血棉。
同样的止血棉,旁边的医疗垃圾桶里,已经用掉了一大堆。
杨锦文从护士的托盘里取走一把镊子。
护士刚要发飙,杨锦文还未揣进怀里的证件,在她眼前晃了一下。
护士只好闭嘴不言,将托盘重新放在柜台上。
杨锦文握着捻子,一点点的取走陶军鹏下腹部的止血棉,然后露出两处伤口。
伤口的皮肉外翻,并带着一点点黄色的脂肪,应该是大力捅刺之后,然后又快速拔出刀。
歹徒是右手持刀,力气很大。
伤口的长度大概在两厘米,符合曾德松身上的伤口,十有八九是同一伙人犯的案子。而且那把刀子,正放在柜台上的一个托盘里,木质把柄。
杨锦文走过去,拿起来查看,刀宽1.5厘米,那么歹徒应该是在捅刺之后,遭遇了反抗,拔刀的时候,导致皮外伤口扩大了一些。
陶军鹏挨着左胸的那一刀,也能证明这一点。
当时刀没拔出来,医生抢救时拔刀留下的伤口,和作案刀具的宽度是契合的。
医生判断陶军鹏是失血过多而死,估计是基于陶军鹏能坚持到现在,没有立即死亡,而下的判断。
要是捅刺到了心脏,陶军鹏不可能坚持那么长时间。
当然,具体死因还得尸体解剖后,最终才能得出结论。
杨锦文在遗体周围缓缓迈步,来到遗体的左前方,他伸出手,抬起陶军鹏的左手腕。
左手大拇指关节处,确实有紫黑色的勒痕,陶军鹏在遭受到勒脖的时候,左手大拇指插进了圈套里。
杨锦文再抬起陶军鹏的右手,随即,他目光一凝
因为他看见陶军鹏指甲里有东西。
他蹲下身,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取出指甲里的纤维。
他拿到灯光下一照,微微眯着眼。
沈文竹在旁边道:“是头发!”
杨锦文点头:“黄色的,染过发的,长度不长,能看见发根,像是男性的头
发。”
杨锦文再俯身一看,陶军鹏指甲里残留的头发不少,他一一取出来后,还发现了半米长的长发,不过是黑色的。
很明显,这是女性的头发!
稍后,杨锦文看向吴大庆:“走,该干活了。”
吴大庆问道:“杨队,咱们去哪儿?”
“阳安镇有老姚他们,我们去找找看,这伙歹徒是在哪里上的车。”
“好的。”
杨锦文和吴大庆走出手术室,来到医院大门的时候,看见医院的马路上停着一排
黄色的出租车,十来个出租车司机正往台阶上走。门口一侧,一个年轻的女人,双手抱着年幼的孩子,站在台阶上,一双眼睛盯着
这些司机,似乎在找什么人。
她怀里的孩子,用一张红色的小毛毯裹着,上面绣着四个金色的字体:平安喜
乐。 《说好的保卫科干事,你破什么案?》-作者:姜煮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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