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通知是去突尼斯山区!那里正在打仗!”
“圭亚那!那是只有苦役犯才去的地方!”
“塞内加尔,去了那里还能活着回来吗?”
七嘴八舌的指责像鞭子一样抽打在夏尔拉罗什富科身上。
他感到一阵窒息,脸上火辣辣的。
安托万的话戳中了他内心的恐惧和懊悔。
他确实利用家族关系和一些模糊的承诺,鼓动这些同伴参与了针对莱昂纳尔索雷
尔的行动。他以为这将是一次低成本的政治投机,即使被报纸批判,却能为他们换取更光
明、更安全的军旅前程。
现在看来,他们所有人都成了被利用的傻瓜。
那些大人物们需要他们的时候,默许甚至鼓励他们的“爱国热情”;
现在行动失败了,他们就被扔到最危险的海外殖民地去当军官其实就是炮灰!
“法兰西共和国青年卫队”的成员,基本都是缺乏深厚背景的年轻贵族,家族不
会维护他们。
夏尔拉罗什富科艰难地开口:“我我不知道会这样再说了,那天晚上
安托万猛地松开他的领子,像扔掉一件脏东西:“不知道?!那你现在知道了!
想想办法!去找你那些大人物朋友!
去找那位波拿巴先生!我们不能就这么被扔到世界的尽头去送死!“
这句话点醒了夏尔拉罗什富科。
对,拿破仑-若瑟夫波拿巴!
如果当初不是他的逼迫,自己也不会鲁莽地带人冲进莱昂纳尔的别墅。
恐惧、怨恨、不甘,还有一丝希望齐齐涌上心头。
他不能坐以待毙,不能像那些平民士兵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殖民地的热带雨林里。
他一把推开还在喋喋不休抱怨的安托万,甚至顾不上整理被扯歪的领口,踉跄着向沙龙门口冲去。
背后的叫嚷和咒骂声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像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去找波拿巴!他必须去!他要问个明白,他要拿回属于他的承诺,他绝不能就这样被抛弃!
夏尔德拉罗什富科冲出沙龙,冲进巴黎华灯初上的街道,仓皇而逃。
此刻的狼狈,与昔日在维尔讷夫别墅前的意气风发,简直判若两人。
半个小时后,波拿巴家如同宫殿的豪宅里。
夏尔拉罗什富科喃喃地重复着一句话:“为了大局?必要的牺牲?“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惨笑。
约瑟夫波拿巴拿起雪茄吸了一口:“是的,大局为重!接受任命吧,夏尔。
像个真正的拉罗什富科家族成员那样,去履行职责;在逆境中,更能展现你的价
值!”
夏尔拉罗什富科知道,谈话已经结束了。
他没有得到任何承诺中的庇护,而是就这么被轻描淡写地打发了,偏偏他无法反抗这一切。
他站起身,没有行礼,像个梦游者一样,踉跄着走出了富丽堂皇的客厅,就像他来时一样。
背后,约瑟夫波拿巴的声音淡淡传来:“祝你好运,少尉。”
而儒勒费里好不容易从议会撬到的两千万法郎追加预算,引发了比议会里的辩论更为剧烈的舆论爆炸。
坏消息总是传得最快。
尽管官方试图淡化处理,但回国的伤兵,前线军官寄回的家书,以及胆大的战地记者发回的片段报道
法兰西在海外遭遇的挫折还是不可避免地扩散开来。
突尼斯西部山区,装备精良的法军巡逻队被手持老式步枪的部族战士伏击,损失惨重;
斯法克斯港,海军舰炮轰击造成的平民伤亡数字触目惊心;
越南北圻的红河上,运输船队屡遭袭击,补给线岌岌可危;
这些消息像瘟疫一样在巴黎的咖啡馆、沙龙和街头巷尾流传。
先前被殖民狂热暂时压抑的声音重新占据了上风,并且变得更加尖锐。
《费加罗报》虽然立场偏向温和共和派,此时也不得不在评论版发出质疑:
【我们被告知这是一场“文明”对“蒙昧”的远征,是一场低成本的“警察行动
然而,现实是不断增加的预算要求,是不断送回国的棺椁。
总理先生是否低估了让野蛮人们“文明化”的代价?】
《不妥协者报》和《人民之声》更是火力全开,厉声质问:
【这就是费里先生承诺的“秩序”与“繁荣”吗?用法国青年的鲜血去浇灌异国的沙漠,用工人阶级的血汗钱去支付屠杀的账单!
殖民,这场资产阶级的狂欢,最终买单的永远是普通民众!】
民怨也开始沸腾,酒馆和市集里,人们议论纷纷。
“听说是因为政府把钱都拿去打仗了?”
“可不是嘛,突尼斯,还有那个什么东京…天知道在哪儿!”
“那些老爷们就知道在议会里吵架,谁管我们死活!”
这种不满不仅仅因为政治立场上的对立,更是源于普通民众的切身体会。
巴黎的市民们发现,原本就因为奥斯曼大改造而常年开挖的街道,似乎有更多工程陷入了停滞
据说部分市政资金被临时调用了。
面包店里的法棍价格悄悄上涨了一成,店主们抱怨粮食和运输成本都在增加。
一个在市场街排队买菜的泥瓦匠对同伴抱怨:“看看这些烂摊子!路修了一半,房子盖到一半!
听说都是因为政府把我们的钱扔到非洲和亚洲那个无底洞里去了!”
他的同伴,一个作坊里的老师傅,叹了口气:“好处?我连一丁点殖民地的便宜
糖和咖啡都没见到。
税倒是感觉又要加了。老爷们画的大饼,什么时候能落到我们嘴里?“这种普遍的抱怨和怀疑,开始动摇儒勒费里政府的根基。
人们觉得被欺骗了,殖民扩张带来的不是想象中的财富和荣耀,而是看得见的税收压力、物价上涨,还有看不见尽头的泥潭。
法国的窘境,自然没有逃过英国人的眼睛,伦敦的报纸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泰晤士报》在一篇题为《文明使命的代价》的社论中,以讽刺笔调的写道:【巴黎的政客们习惯于批判其他国家的殖民行为,并宣称自己的方式更为“高尚”。
然而,斯法克斯的废墟和死难者,无声地诉说着另一种现实。
用“野蛮”的手段去“开化野蛮”,最终得到的,只能是双倍的野蛮和仇恨。】这些评论像鞭子一样抽打在法国人的自尊心上。巴黎的报纸立刻展开了反击。
《高卢人报》迅速撰文,翻起了英国人在南非的旧账:
【英国的绅士们在谈论“文明”与“野蛮”之前,或许应该先回忆一下在伊桑德尔瓦纳的惨败?
难道他们愿意与布尔人签订《比勒陀利亚协定》,是因为他们打赢了战争吗?】《法兰西行动》更是激烈地宣称:
【英国人的嘲笑,不过是嫉妒法兰西帝国扩张的活力!他们宁愿看到我们陷入困
境,也不愿见到一个强大的法国在全球范围内与他们竞争!】一时间,英吉利海峡两岸的报纸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舆论战,互相揭短,彼此嘲
讽。
然而,这种口水战却进一步加剧了两国民众的焦虑和不满。
就在这一片纷纷扰扰的争吵和抱怨声中,一则与政治、殖民毫无关系的消息,悄
然登上了《费加罗报》《小日报》和《小巴黎人报》等多家报纸的显眼位置【首届「索雷尔-标致」杯环大巴黎自行车赛,将于一八八一年十月一日盛大举
行!】 《文豪1879:独行法兰西》-作者:长夜风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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